不知名

我希望他们相爱,但不希望他们的生命里从此只有彼此。

【灵肖】青草诗(下)


上在这里 

开放结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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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起灵捡到了一个收音机。


最近山上人多了起来,每天都有人喊着哨子上山砍树或是巡逻,他不得不将族里的哨点往靠近雪线的方向挪了些许。这个收音机就是张起灵在他们巡逻的路线上发现的。他在山下见过这东西,被放在茶馆最显眼的位置,里头会传出声响。


他把这东西带回了哨点,却不会摆弄,只放在床边当个摆设。他照旧每日巡山打猎,回来后独自一人守在哨点,望着远方,守候一支也许永远不会到来的穿云箭。


张起灵看到那群人慢慢建起了几座白色的房子,还在房顶上安了一个白色的大喇叭,从某天起,每天都会从那个方向飘出人声。


那是个男孩子的声音,在张起灵听来还带着稚气。大概因为是在念很严肃的内容,他的每次抑扬顿挫都会刻意拉长,前一个字的回声常常打在后一个字上,层层叠叠,在山谷里飘荡,落到张起灵的耳朵里只剩余响。


“他该是看着山读的。”张起灵这样想。他偶尔会遥望着那片小小的白色,想象那该是个什么样的人,此刻又有怎样的神情。


那天晚上,已经睡着的张起灵突然被床头的异响惊醒。


那是种他从未听过的怪声,嘈杂又诡异,他下意识抄起枕下的猎刀翻身暴起,却发现那声响出自床边的收音机。


张起灵放下猎刀,面上仍无甚表情,耳朵却在血管的牵连下轻轻抽动。


他将目光落在那两颗旋钮上,慎重地将其中一颗转了一圈。敏感的手指能够察觉凹凸不平的金属表面下细微的摩擦震动,那微小的幅度与曾经无数次的尝试一般无二,他却从来没有听到过今天这样的声响。


张起灵耐心地尝试着,直到某一刻,嘈杂的白噪音里挣出了一线模糊的乐声。


“不是他。”


张起灵眼睫微微颤动,这三个字率先跃入脑海。


他转头望向近来难得的好月光,抱着这个终于有了响动的收音机出了哨点。


风声呼啸,穿越错落的山林,在树上栖眠的松鼠被雪落的声响惊醒,警惕地四下张望。人影倏忽而过,未留下一丝痕迹。


张起灵第一次离这群白色的房子那么近,近到他能望见每一扇窗户的形状。他呵出一口白雾,轻轻转动音量的旋钮,恍如浮鱼出海,云开月散,歌声一下子清晰起来。女声低沉柔缓,轻吟浅唱着张起灵从没听过的曲调:


“云儿飘进天空的胸怀,

  蔷薇在春风里朵朵开,

  风儿说着情话,

  我要如何不想他。”


……


张起灵始终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。


他没再动过旋钮,照旧将收音机放在床头,每日巡山、打猎,闲来无事就坐在洞口望着远方。待到夜深人静时,他便独自一人闭上双眼沉入黑暗,偶尔从梦中醒来,静静听完整段歌声。


第四年初春,长白的雪刚化,那是个温暖晴朗的下午。张起灵如往常一般巡完山往回走,远远听见哨点传出不合时宜的歌声。他愣了会儿,突然甩开步子往白房子的方向奔去。


树枝折断,惊鸟无数,隐匿在山林深处的动物四散逃走。张起灵胸腔鼓胀,全身的力气运到极致,他却觉得整个人像被坠了块沉甸甸的石头,从出生以来从没跑得那么慢过。


“他走了?”


张起灵爬上山坡,极目去看最顶上的那扇窗子,里面已人去楼空。


引擎发动的声音响彻山谷,老旧的卡车载着被伐倒的大树朝山谷外开去。张起灵反应过来,掉头去追那辆摇摇摆摆的卡车。


鸟在飞啊,草在长啊,春日的暖阳从山的这一头照向那一头,他目视着卡车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远走。


张起灵就要跑不动了,他发起狠来,死盯着那摇摇晃晃的车影子咬牙加速。他的刀就在背上,只要他想,随时都能取下来,一刀扎在那辆破车的轮胎上,它就再也动不了了。


可他腾不出手来,停不下步子,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,搅得他神摇心乱。


在他越过卡车的一瞬间,车窗忽然开了。


挡风玻璃缓缓落下,露出一蓬柔软的乌发,然后是清亮的眼睛、细挺的鼻梁。


张起灵忽然忘了奔跑,眼睁睁望着这一抹明色远去。


“他走了。”这个念头终于在他心里尘埃落定。


在青年转头回望的一瞬间,他折身避开去。


四年前的那个夜晚,月光如水披落。张起灵与防护站隔了一个山谷,将目光遥遥定格在了那扇最高的窗户上。屋里没开灯,长白山的星星落了满窗,身形颀长的青年在深蓝的星光里仰面翻旋,姿若飞鸟振翅,好似下一刻就要跌出窗来。


他看得呆了,下意识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想接住跌落的青年。收音机掉在草地上,翻滚砸出一声闷响。张起灵只拥到了风。


女声一无所觉地悠悠唱着:


“鱼儿离不开这片大海,

  人儿还在等着他回来。

  月儿从不回答,

  我要如何不想他。”


“我要如何不想他。”


-完-


*歌词引自蔡琴的《我要如何不想他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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